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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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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 橙紫色的晚霞鋪滿整片天空,在童話般的場景褪去後,世界隨之陷入到一片濃郁至極致的藍。

這是澳城的傍晚。

霧蒙蒙的, 油畫般的深藍無聲散發著它獨屬的魅力,極具地域特色的建築群在此刻沐浴在這股令人不自覺骨頭泛軟的藍調中。

游人腳步放緩,當地人步履悠閑, 他們間或擦肩, 一路往南, 到達這座城市最為豪華的地段。

氹仔島紙醉金迷, 遠超想象,為世人編織出一幅上流社會的幻境, 多數人只能駐足望一望階級的鴻溝, 卻無緣得到那張入場的門票。

無人發覺, 此時此刻, 在這座城市最高建築的最高層外——

俯首望去,眼前是染上金燦燦光輝的沙灘, 有人正懶洋洋躺在裏面,蒙受自然柔和的洗禮。

而視線偏移, 在城市之巔, 在那陽臺邊, 天幕下,泳池裏, 亦有兩道身影淹沒在海一般的潮水中。

全蓁白得晃眼的雙臂攀在邊緣,腳尖需得用力踮起才不至於滑落, 可這樣無異於另一重的考驗。梁世楨額角青筋直眺, 非常不切實際地跳出桃花源武陵人,另一種路狹, 他一樣的寸步難行。

無奈只能將人托起,又自背後掰過她的頭同她接吻,她的舌小巧,此刻泛著酥心般的甜美,像品嘗澳城最久負盛名的蛋撻,他飲得慢條斯理,充滿耐心。終於放松,終於得以妥善安置,粼粼波光在月幾月夫上晃動,仿若落日晚霞微風進進出出,鍍下曠日彌久的烙印。

過於漫長,折磨的同時,忍到指尖發白。

全蓁大口大口呼吸,被驟然襲來的力量嗆出一滴飽滿的淚。

兩個人走到這一步,她其實預料過很多種情況,譬如可以是臥室,可以是書房,可以是一切能夠用常理思索的區域。

但她萬萬沒想到,還可以在泳池。

可經歷過又不得不感嘆,水下的感受真的很好。

她的緊張大大被緩解,水波蕩漾間,感官的敏銳被提升,疼痛卻恰如其分得到稀釋。

於是那一點細微的宛如合同撕開般的不適很快便隨著水流沖散,迎接她的是初而和緩的春風,驟而暴烈的雨水,以及最終和緩下來的細雨。

梁世楨氣息流連,他啄吻她濕漉漉的眼睛,哭到發紅的鼻,瑩潤的被咬著的唇,以及泛著薄粉的頸。

他近乎有些不舍了。

原來全然不同,原來如此快樂。

絕無僅有的時刻帶來絕無僅有的體驗。

他久久地,久久地,埋在她的頸間,嗅聞那清冽的雪松與甘甜的茉莉交錯出的氣息。

……

第二天,全蓁恍然驚醒。

她撐起身,正欲半跪起,誰知月退方才並攏,便疼得“嘶”了聲,直接又跌回去。

還早呢。

甚至沒睡多久,也沒到梁世楨的生物鐘。

他閉著眼憑感覺將人攬進懷裏,摸索著親了親,似耐不住時安撫似的口吻,“乖,繼續睡。”

全蓁不睡,她兩手去推面前的人,將他晃醒。

梁世楨無奈笑了聲,低頭看眼懷中的小姑娘,有點壞得去咬她的耳垂,嗓音有點啞,含混著疲憊與愉悅,“怎麽,還沒夠?”

“不、不是……”全蓁被他講得臉紅,想講的話愈發講不出口,她憋了好半天,才聲如蚊蚋模模糊糊說出聲。

梁世楨沒聽清,順手占點便宜,低下頭邊親莓果邊問,“什麽?”

全蓁急得去推他,“你、你別……那個,那個泳池……”

她講得好含蓄,但梁世楨一瞬便明白了。

小姑娘面皮薄,又充當三好公民這麽多年,自然擔心他們在裏面……會不會影響到後面入住的旅客。

梁世楨沒這種癖好,更不至於這點公德都不講,他擡起頭,指腹在她臉頰撫一撫,口吻淡然,“別擔心,不會有別人住進來。”

這間酒店梁氏有參股,這是為他特地留出的套房。

別人就算想訂,也沒這個資格。

見自己的擔心完全多餘,全蓁這才放下心,再次沈沈睡過去。

-

沈令伊覺得奇怪,往常準時都會出來的人直到中午完全沒動靜,她有點擔心,正準備去敲門,腕被葉懷謙拽住,往後一帶。

她腳步踉蹌兩下,“怎麽了?”

葉懷謙神情冷淡,“你做什麽?”

沈令伊絲毫沒覺得自己有哪裏不對,“我找蓁蓁啊,她今天一直沒出來,我擔心……”

“擔心什麽?”葉懷謙掃她。

“擔心……”還沒說完,她猛地意識到什麽,陡然止住聲,“我如果敲門,是不是……會掃興?”

“你說呢?”葉懷謙看著她,冷聲回。

沈令伊見狀了然,立即兩手上舉,“好吧好吧,看來是我多管閑事。”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當她靠近這一瞬,門後有人抓著堆在身前的裙擺,緊張得心臟驟停。

這是一條灰綠色的長裙。

與那日在衣帽間的款式類似,全蓁不知道梁世楨是從哪找來的同款,但總之,她穿上正欲出門之際,卻陡然被他扣住,他自背後將她轉過身,勾著她的唇將她壓在門後深吻。

被寂靜走廊稀釋的聲響透過門縫傳進來,她在這一刻控制不住得揚起脖頸,腳趾不住蜷縮。

梁世楨尤愛欣賞這時候的全蓁,她失神的雙眸宛如應被陳列在展館中的藝術品,起伏的月匈脯似層巒疊嶂。

此刻的她是他的勳章。

梁世楨站起身,側眸擰開身旁擺放的那瓶水漱口。

而後再度迎上去,周而覆始,日日夜夜。

-

這次旅游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度過,全蓁上飛機便直接旁若無人補覺。

葉懷謙笑得一臉意味深長,被梁世楨一記眼刀掃回去。

他挑挑眉,轉身撈起一旁的雜志翻看。

從澳城回港城的時間短到甚至不足以開完一整場線上會議,這麽短的距離,也難怪方邵三天兩頭來,簡直要把這當家。

全蓁只覺得自己剛閉上眼睛,便已經感受到了降落帶來的顛簸。

她茫然睜開眼,偏頭向外看。

天高海闊,港城如懸在海上的一串鉆石項鏈,高樓大廈與交錯其中的綠意組成這裏覆雜而多元的一切。

這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即將展開羽翼的地方。

全蓁深深呼吸,目光一時變得堅定。

勞斯t萊斯平穩行駛在寬闊的盤山公路上,全蓁又打了個盹,一覺醒來才發現,這並不是去往別墅的路。

她有點困惑,從梁世楨懷中仰起頭,“我們去哪?”

梁世楨低頭吻一下她的發梢,“帶你去個地方。”

他嗓音低沈,語氣聽來十分正式。

這正式令全蓁有些緊張,但她好奇心不算旺盛,橫豎總要知道的事情,與其問,倒不如等。

等真的到了地方,她才意識到,這緊張絕對不算是空穴來風。

梁世楨竟帶她來了父母所在的墓園。

老爺子葬禮那日,她遠遠瞥過一眼,當時情況特殊,梁世楨沒提,全蓁那一眼比走馬觀花還不如,甚至連名字都沒來得及看清,只隱約感覺他父母樣貌十分出彩,是那種走在人群中會頻頻回頭張望的類型,非常登對。

因為登對,便更顯得他們的英年早逝是那麽的悲涼。

墓園氣氛加成,老爺子下葬那日她表現出來的悲傷,一半便源自於此。

眼下,全蓁終於站在他們面前,看清二人的模樣。

原來他的母親叫葉歆,父親叫玉璜。

二人的確生得十分好看,恐怕與上世紀印在畫報上的明星相比也不遑多讓。

不得不承認,梁世楨真的很會長。

他恰好承襲父親的沈穩,繼承母親優越的眉眼,由此長成這樣一副叫人過目不忘的模樣。

小姑娘目光過於炙熱,梁世楨抖出一根煙,輕笑,“看我做什麽?”

全蓁:“我在想,你長得這麽好看,原來跟爸爸媽媽關系這麽大。”

“不然?”梁世楨攏了下手掌,將煙點燃,徐徐煙霧間,他朝她看來一眼,“你跟你媽不像?”

“你見過的。”全蓁補充,“而且你說過不像。”

梁世楨當然記得,他習慣性捏一下她的臉,說,“只是氣質不那麽像而已。”

他們在墓園內有一搭沒一搭聊了會,梁世楨忽的將全蓁往身前一攬,低聲說,“走了。”

從始至終,他都沒跟自己的父母講過一句話,全蓁覺得奇怪,頻頻向後望,“就這麽走了嗎?”

“嗯。”梁世楨淡淡應一聲。

全蓁腳步微滯,“可是你都沒說什麽……”

“說了。”

“我沒聽見。”

溫柔的晚風中,梁世楨勾了勾唇,“在心裏說的。”

“那你告訴我。”

“不行。”

“求你了。”

“求我也沒用。”

“老公……”

“叫哥哥也不可以。”

他這油鹽不進的態度氣得全蓁扭頭就往回走,梁世楨笑得肩膀微顫,將人拉回來,含混著笑問,“做什麽去?”

全蓁不服,“我去問問當事人。”

這話一出,梁世楨笑得更厲害,感覺自己真是找到個寶,他將人按進懷裏,實在沒忍住,在自己父母面前,大逆不道親了他們兒媳婦好長時間。

若是葉歆還在,一定要背後偷偷跟父親念,說他越長大,越沒規矩,這麽大的人了,一點臉都不要。

-

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三天後,全蓁帶梁世楨去見了自己的媽媽。

她比梁世楨正式好多,一見到舒蘭茵就有好多好多話要講。

小姑娘在母親面前全然不一樣,化身嘰嘰喳喳小喜鵲,規規矩矩匯報自己最近的生活,從論文到朋友最後再到買了哪些衣服,甚至連跟他冷戰都要繪聲繪色講一遍。

梁世楨原本正在抽煙,聞言險些嗆出一聲,他將人攔住,建議道,“這個就不必說了吧?”

全蓁歪頭,告狀決心強烈,“不行哦,誰叫你讓我哭。”

梁世楨不禁扶額,頭一次為自己的初印象感到一絲焦灼。

他並不厚此薄彼,從墓園出來後,全蓁仍舊不知道他究竟跟自己的媽媽說了些什麽。

這幾天,她使出渾身解數都撬不開他的嘴。

她好生氣,好挫敗,好難過,並開始思索,男人是不是得到就不知道珍惜,難道現在就已經厭煩了?

梁世楨長臂一伸,笑著將人攬到懷裏,他低頭,吻一吻她的眼睛,嗓音磁沈,“別亂想。”

全蓁仰頭,“那你告訴我。”

梁世楨笑,“你不是沒好奇心?”

“對。”全蓁點頭,“但那是對別人。”

她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講,“對你,我是有的。”

不只是好奇心。

她渴望了解他的一切。

渴望親吻,渴望擁抱,渴望靈魂相觸的戰栗,更渴望毫無保留的給予。

或許她不夠完美,不夠熱烈,但她的一顆心已盡數剖出,絕對足夠赤誠。

梁世楨聞言斂起笑,深深看她一眼,念在丈母娘在場,他將煙掐滅,捧著全蓁的臉,收斂而克制地落下一個輕柔至極的吻。

他同樣珍視她。

……

回去路上,勞斯萊斯經過維港,全蓁腦中忽的劃過一道什麽,揚聲,“停車。”

梁世楨偏頭看向她,眼帶詢問。

全蓁說,“我好像在哪看到今天會放煙花,我還沒看過呢,我們等一等,好不好?”

梁世楨不動聲色問,“你喜歡?”

全蓁歪了下頭,“還好,只是有點新鮮,不看白不看嘛。”

梁世楨微蹙一下眉,“你不喜歡?”

“不是。”全蓁認真解釋,“就是很平常的感覺,達不到喜歡或者討厭的程度。”

今日是私人煙花,所費不貲,全蓁說完,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是誰人傻錢多,竟然在這種地方砸錢,不光汙染環境,還增加碳排放。”

梁世楨:“……”

他揉了揉眉心,面色不大好看,“算了,既然不喜歡,就別看了。”

全蓁很不理解,“為什麽不看,我想看。”

梁世楨嗓音平靜,“不是說很平常?”

“是平常。”全蓁不明白他這麽突然這麽多問題,“但是我沒看過,沒看過的話,平常也會變成驚艷。”

好奇怪,這話一說完,梁世楨那嚴肅的神情突然舒展下來,沒再阻止。

全蓁心道奇怪,但那感覺不過一瞬,她便只當是自己多想。

因為提前得知會有煙花,維港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全蓁不準備拍照片,便拉著梁世楨找了個出片不大好的機位等待。

梁世楨看似興致不高,低頭對著手機敲了兩下。

全蓁倒是很專註,兩手撐在欄桿前。

約莫五分鐘後,那鋪天蓋地的絢爛便照亮了整片夜空。

誠如她自己所言,在一切未知面前,所有的期待都會成為驚艷。

她恍然記起很小的時候,從商場出來恍然見到最後一抹煙火時的驚喜。

只是可惜,那只是燃燒後的灰燼,宇宙燦漫的最後一刻,她無暇窺見全部的天光,只能站在盛大落幕後的臺前,寂寥地望一望。

幼時的遺憾就這樣不期然被彌補。

她的人生也好似這一團煙火,以最決然的姿態,上升,上升,再上升。

她久久地,久久地凝視著上方,焰火叫囂著,一簇又一簇,仿若黑夜的眼睛,於此刻睜開,五顏六色的光芒在眼前綻放,叫人一霎疑心,那炸開的究竟是煙火,還是天邊掉落的星辰。

這一場煙火前所未有的盛大,整整持續接近半小時,所有人都仰頭看呆,包括全蓁。

她看煙火的同時,梁世楨一瞬不停看著她。

由此,他未曾錯過她任何的微表情。

這表情騙不了人。

梁世楨勾唇笑了笑。

還好,她是喜歡的。

煙火燃至最後一刻,終於展露出今日的主題。

「Happy Birthday」

周圍議論聲起,大家都在討論,究竟是哪位名媛過生日,排場竟這麽大。

人聲鼎沸間,全蓁猛地回過身,看向始終註視著她的梁世楨。

男人在被煙火照亮的星空下,薄唇輕啟,看向她,散漫道,“生日快樂,寶貝。”

全蓁怔楞過後,猛地撲過去,梁世楨張開雙手托著她的腰將她抱起身,她低下頭,難掩激動,“謝謝,我好喜歡!”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一架拍立得定格。

後來,這張照片被梁世楨買下,成為他們為數不多的合照之一。

此時此刻,全蓁並不知道這些。

情難自禁,她忍不住抱著他,去吻他的唇。

“我愛你……”她眼中閃輕微淚花。

人太幸福的時候,幸福會從身體的某些部位跑出來。

梁世楨在綺麗的夜空下啄吻她的眼睛,深沈回應,“……我也愛你。”

*

這晚,全蓁終於知曉梁世楨在墓前所做的承諾。

——他會永遠愛她。

——直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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